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人生十數年,如夢亦似幻(61)(含跨年番外)

關燈
人生十數年,如夢亦似幻(61)(含跨年番外)

伏黑甚爾的呼吸凝滯了一瞬。

拿著天逆鉾的手不知怎的, 忽然沒了力氣,身形搖晃了一下才堪堪站穩。

身邊,剛剛還有所觸動的五條悟忽地靜默了下去, 額前白發淩亂的掠過蒼涼的眼眸,在羂索的刺激下, 少年完全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這是一份豐厚到五條悟無法回報的饋贈。

他升起過拒絕的念頭, 但羂索的話完全把他的心思壓了下去,五條悟沒有辦法再繼續思考,六眼接收到的信息已經足夠多了, 多到比羂索說的‘真相’還要殘忍,現實到冷漠。

蒼藍的天賜之瞳裏倒映出一個漂亮的櫻發巫女。

她有著與眾不同的燦燦咒力。

缺了好多顏色。

剩下的都融為燦金,與靈魂一起, 源源不斷的編織成絲線,猶如璀璨耀陽,一點一滴匯入世界汪洋,改變著原有的走向。

而在這之下。

耀金色下。

是被詛咒師取代、切割、內裏血淋淋的殘軀敗體。

憤怒嗎?

或許是的。

五條悟當然生氣,他暴怒到想下一秒就殺了這個該死的詛咒師, 將其挫骨揚灰碎屍萬段。

但他動不了手。

因為他明白那一句‘開始的結束’的含義。

天滿宮歸蝶的‘消失’是創造一個新時代的開始, 是一場揭幕式。

為此付諸的代價, 則是連同生命、靈魂、軀體,全部都永受折磨。

六眼看得見, 可這一刻他卻痛苦到茫然了。

他該接著她的饋贈繼續走下去嗎?

還是該否認這種犧牲,只帶回死亡?

他到底、該怎麽選擇?



伏黑甚爾只沈默了一會兒,下定決心似的,握緊咒具的手指用力到發白:“你的話我沒興趣聽懂, 我也不在乎你們嘴裏的那些彎彎繞繞,我只要一個東西就夠了。”

——“把她還給我。”

男人眼眸空洞, 握著天逆鉾,聲音散得像風吹即散的泡沫。

“她很聰明,只要她能活著,想要什麽做不到?”

“只要她還活著,她想要的一切,我都會幫她。”

伏黑甚爾本身就不在乎什麽蒼生大義,他反覆向少女說過,他是屬於她的家臣,想讓他去做什麽都可以。

他期望的是她活著。

他期望的是光潔的神明享譽讚美。

她不在乎性命,他在乎。

她不在乎榮譽,他在乎。

新的世界可以再創造,他可以用殺戮為她堆出來;這一切恩惠憑什麽要賭上天滿宮歸蝶全部的存在和概念?

伏黑甚爾擡起手裏的天逆鉾,內心的情緒翻湧如浪潮,壓迫大腦神經使動作遲緩,卻無比堅定的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他拒絕饋贈,選擇天滿宮歸蝶本身。

見此,羂索楞了一下,眼裏的喜悅愈發旺盛,比剛才更發自內心。

天滿宮歸蝶把他困死在這裏,斷絕他一切生路無非是為了兩件事,第一件是把他壓在這裏成為該死的咒力中繼器,第二則是防他對五條悟下手。所以他脫離不了這裏,也無法自殺。

死是一種解脫。

所以羂索不僅不恐懼,反而扭曲到極致的期待著,能以死脫身。

那‘少女’閉上了眼,期待死亡降臨。

‘——’

刺入血肉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格外刺耳。

血液順著手腕匯聚,嘀嗒嘀嗒落在地上,綻開血花,染紅了垂落在地上的白紗。

羂索沒有感覺到痛感,他詫異地睜開眼,卻發現黑發少年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面前,夏油傑緊緊抓著天逆鉾的刀刃,掌心鮮血四溢,用力到手臂顫抖,死死地攔住了伏黑甚爾。

伏黑甚爾暴怒低吼:“夏油傑!你幹什麽!”

可少年即使用力到嘴唇發白,他也沒有松手,夏油傑牢牢地釘在那裏,攔住伏黑甚爾,他壓著聲音,聲音嘶啞到刺耳,“你如果動手,歸蝶的全部計劃都會功虧一簣。”

他說,壓抑著痛苦,聲聲帶血。

如果說伏黑甚爾選擇了希望,那麽夏油傑選擇的就是絕望。他攔在伏黑甚爾面前,任由掌心鮮血直流也不會讓開一步。

伏黑甚爾簡直被氣得發笑,他想甩開夏油傑的手,但掙脫不掉,怒不可遏之下,男人直接挑明了,諷刺道:“那你就要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一個詛咒師取代,連死後都不得安寧,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了?!”

“那你也要眼睜睜的看著她付出的努力全都化為泡影嗎?!”

夏油傑陡然擡高聲音反駁,他的聲音大得刺耳,震得自己都在顫抖,一遍又一遍地重覆著那些曾經把他的靈魂淩遲過的絕望,嘴角嗆出沒能咽下去的鮮血:“她做的那些,她背負的罵名,她寧可頂著壓力、與世界抗爭所做到的一切——”

“你也都要一起否認嗎?”

“伏、黑、甚、爾?”

鮮血‘啪嗒’一下,再次綻開血花。

天逆鉾上滿是血跡。

壓抑著絕望和不甘的聲音宛若悲鳴,鉆進伏黑甚爾耳朵裏,刺得他大腦嗡嗡作響,伏黑甚爾翕動嘴唇,嗓子幹涸到極點,無法集中思考,更沒辦法回答。

他被問住了。

被質問到連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

就連羂索都被夏油傑的話震懾到了,那一瞬間,他幾乎想要伸出手去安撫少年,下一刻羂索就反應過來,這是屬於天滿宮歸蝶的本能反應。

天滿宮歸蝶的溫柔很殘忍。

但她確實將全部的柔軟都留給了她在意的人。

羂索垂頭,看向這幅他覬覦了很久的身體。

美麗,纖弱,包含著龐大到極致的咒力,所代表的權利幾乎可以撼動整個咒術體系,可皮囊下卻是個令他望而生畏的怪物,他甚至在懷疑現在所發生的一切是不是都在天滿宮歸蝶的算計裏。

對峙的死寂如同沈淵。

羂索卻開口了。

他看向夏油傑,像是嘲弄像是了然,“你還真不會背叛她啊。”

“她口中最信任的、唯一不會背叛的。”

“那個怪物,真真是算透了人心。”

夏油傑聽見了,但他沒有反應。

少年眸色黯淡,鮮血刺得皮膚越發蒼白,他只攔著伏黑甚爾,沒有理會其他任何東西的力氣。

羂索也不在乎,他嗤笑一聲,一一掃過這裏的幾個人,五條悟的倉惶不知所措,伏黑甚爾的期望想找回天滿宮歸蝶,夏油傑的絕望寧可沈入深淵。

他樂於再給這幾個人類心口再插上一刀。

羂索笑了起來,進一步揭露另一層的真相:“但說到底,這個惡人還是你們,我只不過是被她算計了的一部分。”

“不然我為什麽能輕而易舉的殺了她?”

“呵呵……還不是因為你們。”

羂索首先將目光投向了五條悟,精準的看見了白發少年臉頰的淚痕,“最關鍵的還是你啊。”

“她消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你,為此,不惜把弱點當做誘餌引我上鉤,我能成功殺了她,多虧了你當初在百物語之主的領域裏對她動手。”

五條悟驟然擡眸,殺意瞬間翻湧而上,直直刺向羂索。

羂索卻只笑著,又說了一句,紮進少年心裏:“多謝你告訴我她弱點了,五條悟。”

殺意如芒刺骨,羂索不以為意,繼續將視線投向了夏油傑。

“……夏油傑。”

由‘天滿宮歸蝶’的聲音念出的名字清冷淡漠,夏油傑緊繃了一瞬,可下一秒就意識到了這不是她在喊他。

如伏黑甚爾所說,他們現在看見的只是一個被取代,無法獲得該有的榮譽,連死去之後的軀體都被詛咒師占據的亡骸。

夏油傑痛苦的閉上眼睛。

羂索的聲音傳來。

“你倒是特殊一點。那家夥,為了讓我轉移註意力,不惜利用殺死天元來讓我放棄你,否則,該變成她這樣的,應該是你才對。”

——什麽?

夏油傑一瞬間連靈魂都停滯了。

不斷的真相接連刺激麻木,凝固的死潭接連驚起浪濤,就像在死去多時的屍體上再插上兩刀,痛得麻木,但夏油傑無力抵擋。

他聽見羂索在說:“你比她好對付多了,也比他好利用多了。可她居然為了你、為了你們,不惜用性命和存在算計我。”

“她真真是把所有的溫柔都留給了你們。”

“不然就憑你們,也能找到這裏來?”

說著,羂索記起來了什麽,望向了伏黑甚爾,看向這個唯一下定決心的男人,嘲弄般的問道:“對了,還沒問過呢,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仗著她的溫柔嗎?還是從她口中得到了什麽線索,然後到現在毫不猶豫地來破壞她的計劃?”

伏黑甚爾一楞,羂索的話瞬間讓他想起了什麽。

他是怎麽得到那個揭開幕布的真名的?

——自私。

他的期望下,會打破她完美無缺的自私。

伏黑甚爾猛然察覺,臉色發白,手忽然失去了力氣,夏油傑松開手時,他已經連手裏的天逆鉾都握不住,讓咒具從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放眼望去,一共三人。

誰是兇手?誰殺了天滿宮歸蝶?

羂索不關心前因,他不容他們思考地進一步拋出了最後的難題:“餵,我說。”

“要打算讓天滿宮永遠死去,讓她的靈魂飄浮在世界之上,給予你們美好的未來,被迫永遠註視、保護著你們嗎——”

“殺死她的受惠者們?”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